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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, 你什麽意思!”女郎的聲音磕磕絆絆,帶著驚惶。

陸執漆眸如晦,看著她抵觸的神色, 呼吸平穩了幾分, 帶了絲喟嘆:“孤能有什麽意思。”

言下之意,你不願意, 我還能怎地。

沈靈書很快從他膝蓋中間挪開,跳下了地,壓低了聲音:“你走吧。”

陸執目光落在她雪白赤足上,眉心擰著:“穿上鞋襪。”

“你走不走?”

“你穿上孤就走。”

沈靈書深吸一口氣, 彎身穿好了羅襪, 她的動作很慢,不情願一般別扭著, 等她再起身時,眼前的矮榻上早已沒了人影。

她目光看向楹窗, 月色如銀, 男子的背影挺拔,欣長,卻透著疲憊。

有些意外, 也有些平靜。

記憶中這個男人好像從來不會這樣。

他居然,能聽得進去她說話, 不再勉強她?

沈靈書低頭坐了會兒,便低頭推門去東屋了。

原也只是孽緣,早斷了才好。

——

翌日一早, 沈靈書用過早飯後便帶著歲歲去劉嬸家玩。

她帶了自己做的芙蓉餅和春餅, 以表昨日感謝。

春光正好,微風不燥, 沈靈書和劉嬸搬了兩個杌子坐在小院前,身前擺了茶餅果子,閑話家常。

劉小妹帶著歲歲在院子裏玩泥巴,歲歲新換的鵝黃色綢衫弄得臟兮兮的,雪白小臉灰撲撲的,對著沈靈書“咯咯”笑。

沈靈書也不責怪,也朝她溫婉的笑,眼神帶著鼓勵,似乎在說——

歲歲真棒!

劉嬸瞧見這一幕,頓時笑開了懷:“我說小王啊,您這教育孩子的想法可真超前。我們家小妹小的時候,呦呵,那比歲歲還淘呢,我剛給她做的新衣裳要是弄臟了,我早就打她屁股了,還沖她笑?”

沈靈書抿唇笑笑:“歲歲還小,正是孩子心性的時候,索性就不拘著她了。”

“你呀,就是面慈心軟好說話,以後你家歲歲,你可得看住了,這麽好的一個小女郎,也不知道便宜了誰家。”

劉嬸的話漸漸同記憶中阿娘的話重疊。

廊屏綠蔭下,祖母同阿娘在池邊看著她跑,看著她跳,毫無半點高門貴女的儀態,只寵溺的笑:“也不知道我們裊裊這麽好,日後便宜了誰?”

沈靈書笑著笑著,鼻尖一酸。

舊事湧上心頭,手中的芙蓉餅好像都染上了苦澀之意。

日頭漸漸上來了,更漏流轉,也快到了午時。

沈靈書起身朝劉嬸道:“嬸嬸,我得回去做午飯了,歲歲這個時辰要午睡的。”

劉嬸一聽她要走,頓時急了,“哎呀我說小王,你就跟這吃得了。嬸子我做菜還能少了你跟歲歲一口,一起吃一起吃!”

沈靈書婉拒道:“不麻煩了,歲歲小,她的餐食還要單獨做,晚上我再來找您切磋針線。”

“也好。”

劉嬸有點失落,看著漸漸熱辣的太陽,目光眺望縣東邊,“也不知道我家那個沒良心的什麽時候能回來看我們娘倆一眼,小妹又長高了,估計他也不知道。”

提到劉嬸的夫君,沈靈書眸光沈了沈,上一次見到他還是半年前,不過是在隔壁縣城做活,怎麽就舍得過年也不回來看看妻女?

“他現在還按月往家寄錢嗎?”

劉嬸點頭:“寄,只是寄的不如以往多,之前還會托急遞鋪的人帶著書信,給小妹買的小玩意,現在也不帶了,只是寄些貫錢。”

沈靈書安撫的捏了捏劉嬸粗糙的掌心,“等過些日子暖和了,我把妹妹接到家中照顧小妹和歲歲,我陪你去一趟隔壁縣城,去看看他,如何?”

她的聲音溫柔流淌,帶著點點暖人心房的力量,劉嬸心中流淌感激,嗓音也沒之前那麽低落了:“小王啊,你真是個好人!能和你做鄰居,真好!”

沈靈書莞爾:“劉t嬸說笑了,我剛來臺縣那年,您也幫了我許多,不然我一個人帶著歲歲,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。”

“誒,別的不說,奶娃娃嬸子我可是輕車熟路,等趕明兒你再要孩子的時候,嬸嬸我……”

劉嬸頓時緘口,拿手拍了拍嘴。

她是個粗糙莊戶人,話匣子一開栓都拴不住,可她再粗神經也知道這件事不能亂說。

小王帶著孩子獨自在這個小縣城生活了三年,問起夫君便說去打仗,可如今鄴軍班師回朝了這麽久,也不見她夫君的消息。

大抵是死了。

小王這麽年輕就守寡,還帶著個孩子,以後可要怎麽辦?

劉嬸心疼她的處境,今天打算得罪她也要把話說透了:

“小王,人死不能覆生,你就算再悲痛,可為著歲歲,你也得改嫁再找一個啊!”

沈靈書唇角翕合,人死……

昨夜那人還好好的,硬賴在他家不走。

她的沈默卻成為劉嬸眼中認定的事實。

嬸子語重心長道:“歲歲一天比一天大,到時候縣城裏的人也會對你多加議論,你又生得這般好看,若不留個心眼保護自己,你要歲歲將來怎麽議親?我看吶,縣令大人的嫡長子對你也算殷勤,人家出身也好,相貌一表堂堂,又不介意歲歲,願娶你為正妻,你不如考慮考慮?”

沈靈書道:“我心中有數,劉嬸您放心,歲歲這會餓了,我就先帶她回去。”

劉嬸有些急:“小王啊,嬸子跟你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,你可要真往心裏去啊!”

“記得了!”

女子清淺的聲音隨風傳來,日光將這一大一小的背影鍍上了一層柔婉的光輝,嫵媚婀娜,裙擺被風吹拂的樣子都美到恰到好處。

劉嬸心中略有些擔憂,美成這樣的姑娘,偏偏一個人帶著孩子,難保將來不會有人起壞心思啊!

“男人啊,沒一個好東西!”

遠處劉小妹站起身問道:“阿娘,爹爹也是嗎?”

劉嬸啐道:“你爹第一個不是好東西!”

劉小妹:……

——

從劉嬸家回來,太陽已落到了正午的位置。

兩人在院內的水房處停了下來,歲歲撲騰著灰撲撲的小腿,奶音嚷嚷道:“阿娘,餓餓,歲歲,餓餓……”

沈靈書看著臟兮兮的女兒,拉著她的小手走到水盆前,無奈道:“阿娘說過,吃飯前先洗手。”

歲歲不情願的伸出一雙胖乎乎的小手,被沈靈書按在水中,輕輕替她擦拭著。

歲歲東張西望,不多時,圓圓的眼眸漸漸冒出了光:“馬兒,馬馬!”

沈靈書順著她的聲音回頭去看,美眸瞪圓,院子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匹木頭所制的機關小馬。

“阿耶,是,是耶耶!”歲歲興奮的嘟囔著,小身板動個不停,想快點洗完手去騎小馬。

沈靈書帶著歲歲洗完手,小胖墩顛顛地便朝小馬跑去。

她推開堂屋的門一看,圓桌上擺滿了一桌飯菜,托盤皆用金銀器,精致秀美,一看便是縣城裏最好的那家望樓的手筆。

陸執坐在桌邊,眉梢微微挑著,食指點了點桌面,示意她坐下。

沈靈書有些訝然,此時此刻讓他把飯菜扔了顯然不太現實。

她幹脆道:“這一桌多少貫錢,我付給你。”

陸執嗓音有些啞:“裊裊,你非要這樣對孤?”

沈靈書垂著眸,語氣疏離:“殿下貴為太子,自幼熟讀律法,擅闖民宅可是何罪,您可知?”

陸執站起身,走到他身前,低頭看著她:“裊裊要將孤送官麽?”

沈靈書抗拒他這樣親密的距離,朝後退了幾步,別過臉頰,“你別這樣。”

“哪樣?”陸執呼吸噴灑在她耳間,若即若離。

沈靈書美眸瞪圓,小手漸漸屈成拳,難聽的話正要說出口,陸執幹咳了兩聲:“裊裊先吃飯,待會菜涼了。”

“歲歲。”男人推開門招手道。

歲歲看見陸執,一雙漂亮的眼眸完成月牙:“阿耶!”

“沈初葶!”

沈靈書糾正道:“他不是你阿耶。”

歲歲剛跑到屋子,許是她聲音重了許多,歲歲唇瓣嘟著,眼眸看看阿娘,看看陸執,委屈的不知所措。

陸執嘆了口氣,彎下身子把歲歲抱起來,溫聲哄道:“好了。”

他用銀箸夾起一個水晶團子,哄道:“歲歲餓不餓,嗯?”

小孩子看見色澤嬌艷欲滴的團子,頓時轉移了興趣,拍著小手,興奮道:“歲歲要!”

陸執哄著歲歲吃飯,雖是第一次,卻極為耐心,除了那抱孩子的手有些僵硬,重了怕她痛,輕了怕她掉,其他堪稱完美。

沈靈書坐在桌子對面,美眸看著這一大一小,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。

她看得出,歲歲很依賴陸執。

亦或是在依賴阿耶這個身份。

陸執陪著歲歲用完飯便將她放去東屋午睡。

架子床上用厚厚的絲衾配著軟枕疊起了高高的一層,將歲歲團團圍在中間,以免歲歲爬出來掉下去。

做好這一切後,陸執無意瞥見窗外籬笆後站著個人,正朝屋內喊。

他眉眼一沈,擡腿出了屋,沈靈書也看見了,放下銀箸站了起來。

陸執語氣低沈:“他是誰?”

沈靈書略有些尷尬:“縣令的嫡長子,趙琛。”

陸執嘴角諷笑,趙綏遠的兒子。

他這個縣令當的,教子無方啊。

都敢覬覦他的女人了。

沈靈書嘆了口氣,不知道怎麽解釋,只想將陸執先推到屏風後邊去。

男人身形高大,她推不動,眼看著趙琛推門進院了,她語氣有些急:“陸執,陸殿下!”

陸執不為所動,眸色凜冽:“裊裊,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麽?”

“算我求你。”沈靈書美眸看著他,波光流轉,盡是示弱。

陸執黑著臉被推到了屏風後邊,與此同時,堂屋的門被趙琛推開。

趙琛拎著一籃子吃食,瞧見桌案上的菜,撓了撓頭:“看來是我來晚了,王娘子,下次這種送飯的事,交給我就好。”

沈靈書眼皮瞭了瞭,語氣不鹹不淡:“趙公子有事?你總往這跑,會讓四鄰傳閑話的,他日我夫君回來又要說不清楚了。”

趙琛笑道:“王娘子,我知道你夫君死了。如今大鄴勝仗歸來,所有的將士都回來,也不見你夫君,不是死了,難不成跑了?”

沈靈書不卑不亢,低頭收拾碗筷,“路遠,也是有的。”

趙琛擺擺手:“不可能,昨日我爹跟太子殿下吃飯的時候,聊到這場戰役,那除去駐紮在臺縣的這一隊,其他的都回上京了。你夫君肯定是死了。”

屏風後的太子冷笑,我死了,你上位?

沈靈書臉色有些不悅:“趙公子,這是我的家事,就算我夫君死了,也跟你沒關系吧?”

陸執抿唇。

行行行,盼著你夫君死。

趙琛討好的看著沈靈書:“王娘子,我明明就看見你拿著祭祀的東西偷偷去揚州祭拜過,那不是你夫君,還能是誰?”

沈靈書黛眉輕蹙,冷下去的臉色像極了太子那副模樣,她問:“你到底什麽意思?你竟敢派人跟蹤我?”

趙琛看著她玲瓏有致,誘人嫵媚的身段,忍不下去了,幹脆也說了實話:“王娘子,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。你呢,嫁過人,還有了孩子,但是我不嫌棄。”

沈靈書冷笑了聲。

趙琛繼續道:“我娶你做我趙家的正房大娘子,歲歲也算作嫡女,如何?要知道,你身為平頭百姓,我爹可是官身,你以後也是官眷娘子,說不定,還能混個誥命呢!”

沈靈書想起了自己曾經的縣主封號,諷道:“五品以上的官員才可為妻子求封誥命,你爹幾品?”

趙琛被她問的一楞。

他渾日不學無術,自然不知一個州府下的縣令是幾品。

他撓了撓頭,若無其事道:“歲歲呢?我給歲歲帶了零嘴。”

要碰自己女兒,陸執有些忍不住了,連他埋哪裏都想好了。

沈靈書身子橫在東屋門口,忍不住罵道:“離開這裏,立刻!”

女子嬌顫的聲音落在趙琛耳裏便是一水兒的勾人,他眼底露出一絲欲.火,聲音有些按捺不住:

“書兒,你就從了我吧,你跟了我,也不算虧,你夫君都死了,難不成,你要給他守一輩子活寡?”

太子從屏風後走出來,眉眼微微挑著,神色如刀,“誰說她夫君死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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